姚合簡介
姚合,陜州硤石人。生卒年均不詳,約唐文宗太和中前后在世。以詩名。登元和十一年(公元八一六年)進士第。初授武功主簿,人因稱為姚武功。調(diào)富平、萬年尉。寶歷中,(公元八二六年左右)歷監(jiān)察御史,戶部員外郎。出任荊、杭二州刺史。后為給事中,陜、虢觀察使。與馬戴、費冠卿、殷堯藩、張籍游,李頻師事之。詩與賈島齊名,號稱“姚、賈”。仕終秘書監(jiān)。合著有詩集十卷,《新唐書藝文志》及選王維、祖詠等十八人詩,為極玄集一卷,又摭古人詩聯(lián),敘其措意,各有體要,撰詩例一卷,(均《唐才子傳》)并傳于世。 ...〔? 姚合的詩文(397篇)姚合的名句(2條)〕人物生平
姚合晚年編了本唐人詩集,取名為《極玄集》,選的是王維、祖詠、李端、耿湋、盧綸、司空曙、錢起、郎士元、暢當、韓翃、皇甫曾、李嘉祐、皇甫冉、朱放、嚴維、劉長卿、靈一、法振、皎然、清江、戴叔綸,共計21人,近百首詩,且在自序中說:“此皆詩家射雕手也/合于眾集中更選其極玄者/庶免后來之非”云云,既無李/杜/元/白,也無孟/韓/劉/柳,可見在姚合眼里,“李/杜/元/白/孟/韓/劉/柳”等落選者是不夠“極玄”標準的。
“玄”這個字,本義為深奧、神妙,源于《老子》“玄之又玄/眾妙之門”語。觀姚合所選人,確也大都持澹泊人生態(tài)度;所選詩,說“玄”雖牽強些,但也幾無脾氣,淡之如水。從這個集子的遴選主張,我們似乎瞥見了些許姚合的人生觀與詩歌觀, 《唐才子傳》評他“皆平淡之氣”,就詩而言,是有道理的。但在仕途上,事實卻很難理解為澹泊,雖說他在作品中反復(fù)表露著自己從未全心全意地為官,且滿腦子是閑居山林、耕釣退隱思想,但他又能一直做到從三品的秘書監(jiān),恐非偶然。
姚合與賈島同歲,也生于大歷十四年(779年)?!短撇抛觽鳌氛f他是玄宗時宰相姚崇的曾孫,這個認定是錯的。清末羅振玉在《李公夫人吳興姚氏墓志跋》中經(jīng)考證得出,“算”為元景子,“閈”為元景孫,“合”為元景曾孫。可知姚合的曾祖父是姚元景,歷任朝散大夫/行司農(nóng)寺丞/宗正少卿;其祖父是姚算,歷任鄢陵縣令/汝州司馬;其父是姚閈,歷任相州-臨河縣令/贈太子右庶子。墓志上所記的吳興,就是今天的浙江/湖州,也該是姚合的籍貫。
38歲前,姚合究竟落過多少次第,不知道。他曾寫過一首《下第》詩,表述的是自己無顏回鄉(xiāng)見父老鄰里的羞窘心理----“枉為鄉(xiāng)里舉、射鵠藝渾疏、歸路羞人問、春城賃舍居、閉門辭雜客、開篋讀生書、以此投知己、還因勝自余”。元和十一年(816年)他終于及第,恐也得自于時任主考官、后又很快升任為宰相的李逢吉的照顧。姚合及第后曾給內(nèi)兄郭冏寫有一詩,其中便有“相府執(zhí)文柄/念其心專精/薄藝不退辱/特列為門生”的句子,可看出那時他曾被李逢吉收作過門生,閱卷時給個高分就很自然了。但姚合似乎沒有料到自己還能中第,以至于驚訝遠遠要勝于高興,正所謂“事出自非意/喜常少于驚”也。
進士及第大約兩年后,姚合被授予正九品下階的陜西/武功縣主簿,也就是說,姚合的仕途生涯,是從四十歲才開始的。主簿這個官,乃文職,主要負責記錄本縣日常所發(fā)生的大事以及縣署各類文書等。我們今天所看到的“縣志”便是由歷代主簿記錄整理后傳下來的,中國的地方史,多虧有這些默默作記錄的主簿,雖是最底層的小官吏,貢獻卻通過日積月累顯現(xiàn)出重大價值。當然,一個縣,大事是不可能天天有的,所以主簿相對還是很閑,有的是時間寫自己的詩、喝自己的酒、養(yǎng)自己的花、種自己的小菜園……也大可以東走走西逛逛,只要不出縣境。唐代的州縣官員,若不因公事而去了別的縣,則被視為“私出界”,即使是刺史、縣令,也要受到“杖一百”的懲罰。
姚合從一開始做官,就表現(xiàn)得三心二意,且抱著隱居的態(tài)度。在《武功縣中作三十首》的詩里,他第一首的第一句便現(xiàn)出“縣去帝城遠/為官與隱齊”的思想;第二首里則又說“方拙天然性/為官是事疏……養(yǎng)身成好事/此外更空虛”;第九首則曰“到官無別事/種得滿庭莎”;第十七首則曰“每旬常乞假/隔月探支錢”(連工資都懶得沒月去領(lǐng)了);第二十二首則曰“養(yǎng)生宜縣僻/說品喜官微”。第三首我以為則是他這組詩的代表,也充分表露了他四十歲時的閑逸人生觀----
微官如馬足,只是在泥塵。到處貧隨我,終年老趁人。
簿書銷眼力,杯酒耗心神。早作歸休計,深居養(yǎng)此身。剛一為官,就心存退隱,這樣的人也真不多見。所以聞一多先生說他是在“小廨署里…做一種陰黯情調(diào)的五言律詩”,不像白居易那樣“在改良社會的大纛下…對社會泣訴著他們那各階層中病態(tài)的小悲劇”。但我以為,這僅僅是詩而已,姚合真正的人生歷程,與詩卻是不同的,讓我們來看看他的官運吧!
在武功縣,姚合整整呆了三年,所謂“主印三年坐、山居百事休”,秩滿后暫時卸了任。在《罷武功縣將入城》二詩中,他那無官一身輕的欣喜躍然紙上,不知是說給別人聽的還是真不愿意做事,因為沒多久,他就又到了魏博節(jié)度使幕府中做隨軍從事。那時的魏博節(jié)度使是田弘正,身上的頭銜及爵號很多,諸如光祿大夫/檢校司徒/中書令/上柱國/沂國公等,從姚合所寫的《酬光祿田卿六韻見寄》一詩中可知,他到魏博節(jié)度使幕府,是受田弘正之邀。田弘正雖也寫詩,但還不能算詩人,畢竟掛著節(jié)度使的官銜,主業(yè)是領(lǐng)軍守土,平定叛亂。與一幫軍人為伍日子,姚合在詩中表現(xiàn)的仍然是三心二意----“每日尋兵籍/經(jīng)年別酒徒/眼疼長不校/肺病且還無/僮仆驚衣窄/親情覺語粗/幾時得歸去/依舊作山夫”……田弘正在魏博節(jié)度使任上蘸了還沒一年的糖堆兒,就換成了一個叫李愬的;李愬也還是不足一年,就又換成了田布,田布依舊不足一年,反被手下的牙將史憲誠奪了帥印。而我們的姚詩人呢,朝廷看那里太亂,就把他調(diào)到富平縣做從九品上階的縣尉去了。不久后,再調(diào)他到京城直轄的萬年縣任從八品下階的縣尉。
大約在48歲時,姚合被調(diào)回長安,任正八品上階的監(jiān)察御史。50歲時再升任從七品上階的侍御史。52歲任從六品上階的戶部員外郎。53歲時則調(diào)出京城,任正四品上階的金州刺史。54至55歲再回長安,任從五品上階的刑部朗中與戶部郎中。56歲時則調(diào)出京城,赴浙江任從三品的杭州刺史。三年后,三回長安,任正四品下階的右諫議大夫。又一年,兼給事中。又一年,轉(zhuǎn)正四品的陜虢觀察使。他62歲時所任的最后一個官職則是從三品的秘書監(jiān)??此氖斯偈罚m開始于四十歲以后,但走得很穩(wěn),差不多平均兩年就升遷一次,且從未遭過貶,這其中一定是有秘訣的。
查他所結(jié)交的五品以上朝廷大員,有崔附馬、李太尉(李德裕)、楊尚書(楊巨源)、鄭尚書(鄭余慶)、裴宰相(裴度)、令狐宰相(令狐楚)、田中書令(田弘正)、白少傅、(白居易)、劉郎中(劉禹錫)、韓祭酒(韓愈)、張司業(yè)(張籍)……這些人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,也還有更多方方面面的官員,至少在其詩中便可看出與他有往來。當然,從另一個角度揣測,姚合或許脾氣不錯,也不有意樹敵,更不冒進?!度莆摹份d李商隱所寫的《與陶進士書》中曾記錄,當年李商隱任弘農(nóng)縣尉,得罪了上司孫簡(時任陜虢觀察使),便想辭官一走了之;正巧姚合接替了孫簡,聽說此事后,就立刻又把李商隱叫了回來,可見他的厚道(或許也摻雜了對李商隱詩文才華的好感罷)。
姚合詩,確以五律見長。晚唐時的張為在《詩人主客圖》里也第一次將“姚/賈”并稱,把他與賈島捏在一起,歸入“清奇雅正”的詩格中。宋人劉克莊也說姚合的詩,得了杜甫的“清雅”;趙紫芝還將姚/賈兩人的詩,合編了一冊《二妙集》。而元人辛文房則從姚合的詩中看出“有達人之大觀”,也不是虛言。我是很喜歡姚合詩的,也覺得他與賈島還是有很大不同,至少他的寫作“不使勁/不雕刻/無怨氣/也不苦”,讀了讓人松心。是啊,其實誰在人間都有自己的苦處,總掛在嘴邊叫人聽,也不舒服,所以姚合很明白要自己“找樂”,正所謂“天下誰無病/人間樂是禪”(見姚合《寄默然上人》詩)。
他拿寫詩,我以為多半是當玩兒,在自然中找找感覺,在詞語里玩玩智巧;做官之余,反正閑著也是閑著,如此心態(tài)寫來,當然也就達觀??次迓?,我覺得最要緊也最過癮的,是看“頷/頸”兩聯(lián),姚合寫的很好看,我在下面列幾句,喜歡的人可以用書法寫下來當對聯(lián)掛在屋里,是最好的應(yīng)用----
“世上詩難得/林中酒更高”;“家山去城遠/日月在船多”
“縱馬唯提酒/防身不要兵”;“過來心已悟/未到行彌精”
“書多筆漸重/睡少枕常新”;“愛山閑臥久/在世此心稀”
“秋卷多為好/時名屈更肥”;“山靜云初白/枝高果漸稀”
“不眠知夢妄/無號免人呼”;“林下期同去/人間共是勞”
“海上歸難遂/人間事盡虛”;“看月嫌松密/垂綸愛水深”
“上山方覺老/過寺暫忘愁”;“逢酒嫌杯淺/尋書怕字稠”
“詩情生酒里/心事在山邊”;“有地惟栽竹/無家不養(yǎng)鵝”
姚合卒于秘書監(jiān)的任上,死后朝廷又追贈他為禮部尚書。他的弟子詩僧方干寫了一首《哭姚監(jiān)》的七律,引于后,算是對其一生的評價吧----寒空此夜落文星,星落文留萬古名。入室?guī)兹顺傻茏?,為儒是處哭先生。家無諫草逢明代,國有遺篇續(xù)正聲。曉向平原陳葬禮,悲風吹雨濕銘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