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底


秦詠緊緊抱著懷里的包裹,又一次徘徊在了“通靈典當(dāng)”的門前。隔著那道鐵柵門,他看到當(dāng)鋪內(nèi)金碧輝煌,可此刻當(dāng)鋪外的他卻饑腸轆轆,兩股戰(zhàn)戰(zhàn)。能改變他命運的就是他懷里抱著的那個包裹。是不是到了最終出手的時候了?秦詠猶豫不決,而且這種猶豫一直以來都在折磨著他。最終,他一跺腳,緊緊地抱著包裹,轉(zhuǎn)身離去了。

包裹里是一面祖?zhèn)鞯你~鏡,銅鏡的背面鑲著一塊白玉。鏡子本身值不了多少錢,但兩種材質(zhì)的中間暗藏玄機——似乎有一些顆粒狀的東西夾在暗層中,使勁搖晃時便會發(fā)出“叮?!钡膼偠穆曇簟G卦伒母赣H在臨終前把這面銅鏡送給了秦詠,并且跟他說:“詠兒,出去闖吧。當(dāng)你覺得自己實在無路可走時,就砸開銅鏡。否則,一輩子也不要打開。你就把它當(dāng)作你最后的救命稻草吧?!?/p>

秦詠找人鑒定過,那人是他父親的生前好友也是古玩專家。聽過秦詠的敘述后,那個老頭戴上老花鏡,將銅鏡里里外外看了三遍,又是掂量又是敲打,然后盯著秦詠,直看到他心里發(fā)毛。最后老頭說:“是寶石。但是,不到無路可走,千萬不要打開?!?/p>

從此,秦詠的心里有了底氣。反正無論如何,那面銅鏡至少可以保證他下半輩子都衣食無憂了。想到這里,秦詠得意地笑了起來。但眼下的秦詠卻處在一個窮困潦倒的境地——未來的世界很精彩,但眼前的世界很無奈。多少次他都覺得自己已然無路可走了,他多次揣上包裹走進(jìn)“通靈典當(dāng)”,但每次就在他即將遞出那面銅鏡時,他又會倏地收回手,然后將銅鏡重新小心翼翼包好后轉(zhuǎn)身離開。他責(zé)問自己:你真的無路可走了?你家不遠(yuǎn)處的碼頭上的搬運工作不就累點兒么,別人能干為啥你不能去試試呢?如此這般三番五次,秦詠終究還是沒有砸開那面銅鏡,畢竟那是他的家底,是他唯一的后路,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啊!

然后他就沒日沒夜地在碼頭上當(dāng)起了搬運工。肩膀上的淤青,膝蓋上的扭傷,腳上的血泡都沒能動搖他,那面銅鏡依然完好。

終于,秦詠發(fā)家了——從搬運工,到期貨商,再到一家公司老總。然后是娶妻生子,華宅香車。閑暇時刻,他總會把自己一個人關(guān)在房間里,仔細(xì)把玩那面銅鏡,好奇銅鏡里的東西。有一天,他終于耐不住性子,砸開了銅鏡。碎裂的白玉下,幾顆灰暗的小石子在銅鏡里無助地滾動。秦詠傻了,徹底地傻了——這就是這么多年來支撐著他一路走來的“家底”?他的精神支柱就是這幾粒普普通通的石子?秦詠失魂落魄地抱著那面銅鏡去找父親的老友——那位古玩專家。那位老人看了一眼破碎的銅鏡,點了根煙瞇起了眼睛:“你以為你父親留給你的家底是什么,真的是寶石嗎?不是,它比寶石更珍貴,是它激發(fā)出了你的信念。”

秦詠沉默了。在老人抽掉第五根香煙的時候,秦詠已經(jīng)回過神來:“前輩,請你把石子放進(jìn)去,再鑲上一塊白玉吧,我得把這份家底傳給我的兒子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