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平樂·上陽春晚

譯文

上陽宮的春色已漸漸晚去，宮女的蛾眉在愁緒里日日暗淡。太平新年的時候，更盼望著能與君王同車而行，怎奈去往長安的路是那樣的遙遠(yuǎn)。

一次次空熏帳簾錦被，千叢花鎖鎖住了一道道門，也將寂寞深深地鎖在了門里。只能像陳皇后黃金買賦呈送給君王，長門里盼望與君王相見。

注釋

1.清平樂：原為唐教坊曲名，取用漢樂府“清樂”、“平樂”這兩個樂調(diào)而命名。后用作詞牌名。又名“憶蘿月”“醉東風(fēng)”?！端问贰分尽啡搿按笫{(diào)”，《金奩集》《樂章集》并入“越調(diào)”。雙調(diào)四十六字，上闋四仄韻，下闋三平韻。

2.上陽：唐代宮名，今洛陽市境內(nèi)?！缎绿茣さ乩碇尽罚骸皷|都上陽宮，在禁苑之東，東接皇城之西南隅，上元中置?！崩畎住渡匣饰餮材暇└琛罚骸傲答埱氐鼐G，花光不減上陽紅。”

3.愁蛾：帶愁的蛾眉。淺：顏色暗淡。

4.新歲：猶新年。清平：世道太平。輦（niǎn）：古時用人力拉的車子，后多用來指皇帝坐的車?！锻ǖ洹ざY典》：“夏后氏末代制輦，秦為人君之乘，漢因之?！薄兑磺薪?jīng)音義》：“古者卿大夫亦乘輦，自漢以來，天子乘之。”

5.爭奈：怎奈，怎能奈何，沒有辦法的意思。長安：唐代君王所住之地，京都。這里說“長安路遠(yuǎn)”，含義是君王與宮女們的關(guān)系疏遠(yuǎn)。

6.鳳帳：織有鳳凰花飾的帳子。鴛被：繡有鴛鴦的錦被。徒：空，白白地。熏（xūn）：加熱香草、香料使之發(fā)煙，以其煙熏制衣被，使衣被染有香氣。

7.瑣：同“鎖”，封閉住。千門：眾多宮門。這里指宮殿。

8.“競把”二句：爭著把黃金去買辭賦，請為她呈送給英明的君王。黃金買賦：典出司馬相如《長門賦序》：“漢武皇帝陳皇后，時得幸頗妒，別在長門宮，愁悶悲思，聞蜀郡司馬相如天下工為文，奉黃金百斤，為相如文君取酒，因于解悲愁之辭，而相如為文以悟主上，陳皇后復(fù)得幸?！鄙希噬?，獻(xiàn)上。明君，圣明的君王。

　　此詞上闋寫的是宮女春晚愁容，以及新的一年給她帶來的希望以及失望?！按和怼苯淮藭r節(jié)，也暗喻宮女的青春在類似牢獄的深宮里幾近消磨殆盡。“愁蛾淺”寫女子的蛾眉逐漸變淺，實際上是一種夸張的手法，用來體現(xiàn)宮女的愁之深切?！盃帲ㄔ酰┠巍睂懗隽藢m女的復(fù)雜矛盾的內(nèi)心掙扎，在希望之后的失望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心態(tài)。

　　下闋寫宮女所處的囚籠一樣的環(huán)境，以物寄怨，烘托她寂寞、孤獨(dú)的心態(tài)。“徒”字暗示了不知多少次宮女為了君王的親臨做準(zhǔn)備，但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終，終于因為深切的期盼癡傻成癲，隱含了一種悲切的痛苦。“瑣（鎖）”字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，寫宮女被封閉在深宮，切斷了和外界的聯(lián)系，鎖住了她生命中原本該擁有的那些美好的東西，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期盼、一次次的失望以及深入骨髓的寂寞。最后二句運(yùn)用漢武帝陳皇后“黃金買賦”的典故，表示宮女的愁苦以及她們的愿望，寫她們最后的希望與掙扎。這是在絕望之后新長出來的希望的枝椏，可是竟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實現(xiàn)。

　　詞中寫可憐女子有幸于君王的相思之愁，在一定意義上寄托了宮女對愛情、幸福和自由的渴望與憧憬，但最終陳皇后那種被漢武帝拋棄的命運(yùn)無情地降臨在她們身上，黃金買賦的悲劇代代重演。詞人抓住了宮女天真無知、爭寵獻(xiàn)媚的心理弱點，對她們身陷囹圄、落入深淵從而致使她們情愛饑渴、人性遭受極度壓抑的悲情結(jié)局，用白描的手法抒寫了出來。作品含而不露，鋒芒所向?qū)?zhǔn)了那個縱情聲色，致使無數(shù)無辜女子青春、愛情甚至生命白白被葬送的“明君圣主”，對封建社會這種吃人的后宮制度進(jìn)行了揭露與譴責(zé)。

　　全詞詳略得當(dāng)，寫宮女愁容的部分一筆帶過，寫心態(tài)時則是細(xì)膩而婉轉(zhuǎn)，一面是“思同輦”，一面又是“長安路遠(yuǎn)”，把這種矛盾的心理、痛苦的情感寫得栩栩如生。詞人對宮女這種希望與失望之間掙扎的描寫，也是在構(gòu)思上與其他宮怨詞的不同之處。

　　此詞是詞人在承襲白居易的《上陽白發(fā)人》、元稹的《宮詞》等唐詩中現(xiàn)實主義成分的基礎(chǔ)上把宮怨之思搬進(jìn)了詞這種新的文學(xué)體式中的一種嘗試。他從詩的窠臼中走出來另辟蹊徑，拓展了詞的意境和題旨，擴(kuò)大了文學(xué)的表現(xiàn)功能，通過句式、音韻的變換表達(dá)出多方面的思想情感。這就是文學(xué)創(chuàng)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