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摸魚兒·觀潮上葉丞相》鑒賞

望飛來半空鷗鷺，須臾動地鼙鼓。截江組練驅(qū)山去，鏖戰(zhàn)未收貔虎。朝又暮。誚慣得、吳兒不怕蛟龍怒。風波平步。看紅旆驚飛，跳魚直上，蹙踏浪花舞。

憑誰問，萬里長鯨吞吐，人間兒戲千弩。滔天力倦知何事，白馬素車東去。堪恨處，人道是、屬鏤怨憤終千古。功名自誤。謾教得陶朱，五湖西子，一舸弄煙雨。

　　上片著力描繪錢塘江秋潮雄偉壯觀的景象，從側(cè)面表達了詞人對祖國壯麗山河的熱愛。首四句寫潮來時驚天動地的氣勢，先寫天空飛鳥，繼寫江面波濤。開頭四句大意說，他正看著半空翱翔的鷗鷺，剎那間便聽到如擂動戰(zhàn)鼓般轟鳴的波濤聲，只見那洶涌的潮水如千軍萬馬，以排山倒海之勢滾滾而來，如激戰(zhàn)中奔馳的貔虎似的大隊勇士勢不可擋。這四句寫得有聲有色，使讀者如聞其聲，如見其形，頗有身臨其境的感覺。

　　潮水上漲，如此駭人，似乎無人可以駕馭。然而，對江上的漁民來說，卻又因為司空見慣，不把它當回事兒?！俺帜骸币韵卤銓戇@些“弄潮兒”嬉戲于潮水中的動人情景。這種場面旁觀者驚心動魄，這些勇士們卻自由自在，在潮水中踏著浪花歡騰舞蹈，紅旗飛揚，人像魚兒在波濤中跳躍出沒，極為精彩壯觀。上片寫聞名遐邇的錢塘江上潮的情景，曲盡其妙，充分歌頌了大自然的“美”和“力”，同時又謳歌了與大自然搏斗的人，表現(xiàn)了對勇敢的蔑視狂風巨浪的“人”的贊賞，既賦物以言情。

　　上片詞的意境已經(jīng)夠開闊了，但稼軒不僅是偉大的詞人，而且是偉大的愛國主義者。因此，此詞的藝術(shù)境界也遠不止此，面對“萬里長鯨吞吐”般浩大的潮水，詞人思緒萬千，他想起后梁錢武肅王命令數(shù)百名弓弩手用箭射潮頭，企圖阻止潮水前進，情同玩笑，所以說“人間兒戲千弩”，其結(jié)果便是“滔天力倦知何事，白馬素車東去?！边@兩句說，那滔滔的潮水盡力流瀉并不懂得什么事，它依舊像白馬駕著素車向東方奔去?！翱昂尢帯币韵聰⑹鰝髡f中白馬素車在潮頭之上的伍子胥的遭遇?！叭说朗?、屬鏤怨憤終千古?！眳峭醪坏徊杉{伍子胥的意見，而且賜他“屬鏤”劍自殺，當然是遺恨千古。辛棄疾在這里實際上是以伍子胥自喻，他想到自己光復(fù)中原的建議不被朝廷采納，而且由此引來了惡意的攻擊，受到貶謫，無法為國家建功立業(yè)，所以下句說“功名自誤”。

　　“漫教得陶朱，五湖西子，一舸弄煙雨?！闭f的是吳王不聽伍子胥的建議亡國以后的事。陶朱公范蠡幫助越王勾踐滅吳后，便攜帶西施乘小舟隱遁于“五湖”之中。辛棄疾憶起歷史上吳、越之爭，聯(lián)想到眼前國家前途命運不堪設(shè)想，所以結(jié)尾意境極沉郁，與此詞開頭的雄大氣魄對應(yīng)來看，就可以看他無時無地不在惦念國事，觀潮，看“吳兒”戲水，本來興高采烈，但觸景傷情，他仍然無法擺脫惆悵、郁悶。

　　此詞或?qū)懢埃蛴玫?，無不生動自然。由觀潮想到令人痛心的歷史往事，想到自己的處境和國家的命運，詞人時時刻刻想著國家，他的愛國思想也就常常在他的作品中很自然地表達出來。